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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料之外的看到陸遜佇立在他前往早朝的路上,曹丕遠遠地看著陸遜身著朝服,恭謹地拱手站於一側,在察覺到他走近之時便不等他發話,稽首而拜。

「臣陸伯言即將離宮,臨行之前特來向陛下拜別。當日您不殺之恩,以及拯救臣一族之恩,臣今生無以為報,只能就此叩首拜別。願陛下龍體安康,願大魏國泰民安!」
 

即使內心對曹丕的心緒是千絲萬縷,即使在曹丕中毒之時他曾後悔過未能將心意向對方坦言,但在臨別的此時,那些話,或許也不必要說了。

這些對曹丕的情愫,化為隆重的感激,凝成衷心的祈願,他朗聲謝別,深深叩首。

 

「......」曹丕不曾想過,眼前跪伏於地的陸遜的身影,竟會讓他如此動搖,竟讓他靜默好一會還說不出一句『平身』。
身著帝服與那人同在一處早已無數回,卻沒有像這次一般,離得如此遙遠,彷彿只要他說出那一句話,就是從此天各一方的訣別。

戰場上無數次的生離死別,竟沒有這一刻的離別,來得讓他心慌。

他深吸一口氣,踏步上前扶起了陸遜,「陸卿是朕的救命恩人,你欠朕的,已兩清。離宮以後便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。」

終究他還是沒有說出那句彷如訣別的話,但他想,自己所言或許也稱得上是離別之語了。陸遜一旦轉過身去,他們之間就是真的,兩清了。

 

被曹丕扶起,聽到對方那樣的話語時,一股難忍的酸澀湧上他的心頭。擔心自己的神情有異會被察覺,陸遜趕緊低下頭往後退了幾步。

就此一別,依曹丕之意,便是互不相欠,兩人再無瓜葛,自己既然未出仕曹魏,這是最好的方式,於他、於曹丕都是,「臣......遵旨。」

倉皇地壓下簡直就要讓自己哽咽的情緒,陸遜不停告誡著自己,在離開曹丕的視線前,絕對不能讓眼淚落下。他藏在袖裡的指掌緊握成拳,壓抑著身體些微的顫抖,深吸口氣的同時仰起頭笑著望進曹丕的眼底。

「那麼臣就此告辭,請陛下務必保重龍體。」陸遜一咬牙,驀然轉身,如果不強逼著自己轉過頭,就算是再難看的笑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再留在臉上。

 

扶在手裡的重量瞬間消失,在曹丕還來不及看清陸遜臉上寫著的是什麼表情時,對方旋身逃離似的背影讓他覺得心裡空空落落的。

一剎那他不知道自己想些什麼,只是突如其來的一股衝動湧入身體,他猛然跨步向前,將陸遜扯入懷裡。

張開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,他才察覺,竟是無話可說。

那些讓對方留下、要對方出仕的話,在此刻都不適宜。

 

那麼他......又為何要抱著他呢?

 

他沉默著,卻仍沒有鬆開懷中的人,陸遜那因中毒後越發冰冷單薄的身體,在寬大的朝服之下仍顯得纖瘦。曹丕在此刻很不合時宜地,想起若是在宮外太過寒冷,依懷裡這人的性子,怕是寧可凍死也不會找他求助。尤其是方才他說了兩清之後......

從廣袖中取出一枚刻有『丕』字的金牌,他輕輕鬆開陸遜,將令牌交到對方手中。

「這是當年朕弱冠時,荀敬侯送朕的牌子,陸卿收好。朕想陸氏如此龐大的家族,日常開銷恐怕不是先前賞的便能支應,倘若尚有需要,你可用這塊令牌入宮找總管,朕會吩咐下去的。」

 

被拉進霸道的溫暖當中,陸遜的腦中一片空白,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透此刻曹丕抱住他的原因,卻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有多麼希望就這麼陷在這個擁抱中,就如他有多麼貪戀每晚將他擁住的溫度。

為什麼......這時候,要抱住他?

瞠大的雙眸蓄積著溫熱的淚水,陸遜用力地撐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,因訝異而微張的口隱微地顫動著,喉間卻梗著怎麼樣都發不出聲。

這個總是為所欲為的皇帝根本不明白,方才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逼著自己轉過身,這次他得要花多少心力才能夠脫開這樣的懷抱?他抑制著胸口的抽動,卻無法控制地渾身顫抖著。

兩人就這麼沉默著,直到曹丕鬆開雙臂,這段時間像是過了很久,卻又很短,久得令他不知所措,卻又短得令他不捨離開。

當令人眷戀的熱度抽離,取而代之的是寒涼的孤單,以及落入手中的金牌。

這一連串的舉動都讓他措手不及,但或許、曹丕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如此,就如曹丕給過他的每一樣東西,無論是這個金牌,或是每一個擁抱,都讓他訝異,卻胸口發燙。

陸遜低下頭凝視著掌中的金牌,做工精緻工整,閃著耀眼的光澤,刻著那人的名字,陸遜下意識地輕撫過那一筆一劃。

時時不離身的弱冠之禮,他明白這是多貴重的東西,本還想說些什麼,但或許是曹丕的語氣過於輕柔,或許是那個擁抱太令他眷戀,他收緊五指,將金牌牢牢攬在掌中,彷彿這樣就能將那個人灼人的溫柔一絲不漏地緊緊收進掌心。

能不能就擅自認為,是他對自己的、些許疼惜也好。

半晌,他艱難地抬起頭,已經是最後了,既然他收下這個金牌就再沒有道理停留,如果說這是曹丕給予的告別之禮,他沒有什麼能夠回以相贈的,只能奮力扯動嘴角,即使這樣粗糙的逞強大約立刻就會被對方看穿,他也已再無力顧及,發顫的嗓音也已經不像出自於自己之口,「......謝陛下。」

 

看著陸遜握緊手裡的金牌,曹丕覺得自己心裡似乎總算卸下了些什麼,他望著對方明顯泛紅起來的眼眶,心底十分明白,已經沒有再留住陸遜的理由了,而最後他還能給予的,也只是現在在他心裡起伏的、心疼罷了。

嘴角彎起一抹極盡溫柔的弧度,曹丕笑了開來,「今日別後,自己多保重。朕......」他頓了頓,「朝臣還等著朕,朕就不送你了。」

對方臉上太過分明的悲傷,曹丕不願再看,他知道自己轉身離去後,對方的眼淚便會決堤,可即使瞧見了陸遜的淚水,又能如何呢?那麼,便不要讓自己有看到的機會。於是他旋身邁開步伐,頭也不回地走向群臣正等候著的朝堂。

 

那人轉身前的笑容太過溫柔,轉身後的背影又太過決絕,竟讓他撐持著的淚水瞬然崩落。他壓住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失聲痛哭,用力地注視著漸漸消失在眼界裡的曹丕的背影,即便整個眼眶積滿淚水,還是努力眨掉那些淚珠,讓自己的視線直到最後都清晰地,映著那抹身影。

他不能給曹丕任何關於是否會出仕於大魏的保證,唯一能夠作到的,只有一件事。

將手中還帶著餘溫的金牌緊緊攢著,他在再也看不到那人身影的瞬間,哽咽地開口,「......我會,開心的活著。我一定會的。」

 

直到遠處的朝堂響起一片恭迎皇帝早朝的聲音時,陸遜才摀住自己的臉龐,痛哭失聲。

 

 

待續。

 

 

《後記》

喬治:
陸遜心一驚,心裡驚濤駭浪( ??? ),結果曹丕放了令牌後陸遜就想說,啊原來是要給我令牌啊,嗯這樣就好
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再也見不到面了,只好讓陸遜跟我一起大哭(?

璽朵:
曹丕原本想說朕等你,但想一想又覺得這樣陸遜壓力很大XD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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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喬治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