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鍾姜】最後的上元節(正月十八祭)－伊人未了

元月十五。

街道上處處掛滿花燈，雖說不上是萬人空巷，卻也是一派歡騰的景象。
面前一對對男女互相依偎，在呼出的陣陣白霧中顯得迷濛而夢幻，姜維心頭卻有些發痠。
但很快地理智就規矩的回歸，大事在即，未達成復國大業，何談兒女情長？

大約是今年的冬太冷了，才讓自己生出這孤獨之感吧。
他搖了搖頭似是要甩開那麼點酸澀，手卻被一股暖意包覆住。

「手怎麼這麼冷？」鍾會搓了搓姜維的手，然後將酒壺遞了過去，「喝點暖暖身子。」
望著面前伸出的手，姜維微愣，方才心底的寂寥之感，竟因來人的關切之語而填滿了。這隱微卻真實的感覺讓他意外，卻不敢深思。
見姜維沒反應，鍾會挑了挑眉，「難不成伯約是介意與會共飲一罈酒？」
姜維回過神，將太多餘的感覺隱去，只是搖了搖頭，「大計在即，飲酒誤事。」
鍾會不置可否的輕笑了一聲，顧自又飲了一口，換來了姜維不太贊同的神情。
鍾會望向熱鬧的街道，呼出白茫茫的一口氣，「對酒當歌，人生幾何。」斑斕的燈火映在他的眼中，閃著朦朧的柔光，彷彿混著不知名的心緒。「不知你我二人還能有多少機會如此，當及時行樂啊。」
姜維的身影僵硬了一瞬，但對方說完卻只是又晃了晃酒壺。
他分不清鍾會的神情裡包含了些什麼，分不清鍾會是否知道了些什麼，但他清楚鍾會說的是真的。
雖然他從未仔細想過，此戰之後他與鍾會將會如何，但無論成敗，怕是不會再有兩人並肩之時。
不，是只能成功。他將一切賭在這一場仗上，所有心力皆投注於此，暫無餘去思考未來。
但或許，自己只是在逃避罷了，逃避去想那個自己也許需要除去鍾會的未來。
他抿去動搖的心神，聽見了自己乾巴巴的回應。
「士季何出此言？」
鍾會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，「只是……忽然感慨罷了。」

平日裡的鍾會意氣風發、總帶著勝券在握的傲氣，享受於發揮自己、掌控局勢的過程，少有如此感嘆。
或許……鍾會是有些醉了？他自欺欺人的猜著。
至於喝醉的原因，姜維不敢去想。

他該要出言安慰，卻說不出話。
眼前的人近在咫尺，明明朝夕相處，內心卻相距甚遠。
這是對的，是必須的——他要讓對方靠近，卻不能交出自己。

為了大業。

最初浮起的那一點酸澀漲成滿腔的痛楚，他不敢對上鍾會令他揪心的眼神，於是閉上雙眼，奪過了對方手中的酒，仰頭而飲。

在鍾會詫異的注視中，他嚥下火辣的酒液，任憑其燒過喉頭流至心口。
「便是世事變幻莫測，維必不忘士季。」
他背著光，只有眼中閃著晶瑩的笑意。

年節將盡，在最後和對方共醉一場，待天明之後便徹底清醒，再不動搖——
姜維在心底呢喃，將脆弱和柔軟掩在鍾會溫熱的擁抱裡。